标题:有幸去了趟郑州,实话实说,郑州人的生活,简直让我超级羡慕
1
收到徐晓晓微信的时候,我正在对着陆家嘴的落地窗,喝第三杯手冲耶加雪菲。
冰的。不加奶不加糖。
跟我的生活一样,清澈、提神,带着一丝明亮的酸,以及挥之不去的苦。
“林未,我儿子百天,你来不来?”
徐晓晓的头像,还是大学时我们俩的合影,土得掉渣,笑得没心没肺。
我点开那个小小的红点,一行字跳出来。
我甚至能想象出她在那头发这条微信的语气,大大咧咧,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亲热。
来不来?
这算什么问题。
从上海到郑州,高铁五个小时,机票两个钟头。对我来说,这时间成本高得吓人。
我一个小时的咨询费是四位数,这还没算上我那些零零碎碎的投资收益。
去郑州?
那个在我印象里,只有火车站、烩面和尘土的北方城市?
我捏着手机,指甲上新做的法式美甲泛着健康的光泽。
我回了三个字。
“看情况。”
这是我们这种人最常用的借口,潜台词是“不想去,但给你留点面子”。
徐晓晓秒回。
“别看情况了,你必须来!我不管,你不来我就去上海逮你!”
后面跟了个呲牙咧嘴的表情包,粗糙的像素,土味十足。
我皱了皱眉。
这种不分你我的热情,在上海,早就被定义为“没有边界感”。
我把手机扔在一边,继续看我的K线图。
红红绿绿的线条,像心电图,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。
这才是我的世界。
精准、冷静、每一秒都在计算得失。
去郑州参加一个小孩的百日宴,能有什么收益?
零。
甚至是负数。
2
但最后我还是去了。
原因挺可笑的。
我那个谈了三个月的男朋友,一个自称在金融圈做创投的男人,被我发现,他只是个拉人头卖P2P的。
在我戳穿他那个所谓的“海外基金项目”只是个资金盘骗局后,他恼羞成怒。
“林未,你这种女人,活该一辈子没人爱!”
“你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铜臭味,除了钱你还懂什么?”
“你以为你装得很高贵?你就是个被资本异化的怪物!”
他走的时候,摔门的声音震得我耳膜疼。
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平层里,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,第一次觉得,这城市的灯光,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。
怪物。
我是怪物吗?
我只是想活得好一点,有什么错?
我打开手机,徐晓晓的微信还停留在那里。
“你必须来!”
那一刻,我突然很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。
一个可以暂时不做“怪物”的地方。
于是,我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去郑州的机票。
3
飞机落地新郑机场,一股混杂着泥土和暖气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跟上海那种潮湿的、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完全不同。
干燥,粗粝,但意外地不让人讨厌。
徐晓晓开着一辆白色的SUV来接我。
她胖了,脸圆了一圈,但眼睛还是那么亮,像两颗黑葡萄。
她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,没化妆,头发随便扎在脑后。
看见我,她张开双臂就扑了过来。
“我的天,林未!你可算来了!想死我了!”
她的力气很大,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。
我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。
“晓晓。”
“快上车,外面冷!”她拉开车门,把我塞进副驾驶,“我老公今天单位加班,就我来接你了。你看你,穿这么少,上海不冷吗?”
我低头看了看我的羊绒大衣和里面的真丝衬衫。
在上海,这已经是深冬的顶配了。
“还行,不冷。”我言不由衷。
车开起来,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。
郑州的城市建设,比我想象中要好。高楼林立,道路宽阔。
但总觉得,缺了点什么。
缺了点上海那种精致到骨子里的时髦感。
这里的楼,太实在了,方方正正,像个憨厚的北方汉子。
“怎么样,我们大郑州还可以吧?”徐晓晓得意地问。
“嗯,挺好的。”我敷衍道。
“那是,这几年发展可快了。”她一边开车,一边絮絮叨叨,“我跟你说,我们小区门口那家胡辣汤,绝了!待会儿带你去尝尝。”
胡辣汤。
我脑海里浮现出一碗黏糊糊、黑乎乎的东西。
我的胃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。
我的早餐,通常是一杯燕麦奶,配两片全麦面包,和半个牛油果。
精准计算过卡路里。
4
徐晓晓的家,在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小区。
一百四十平的四居室。
一进门,一股浓郁的生活气息就把我包围了。
玄关处堆着几双鞋,一双男士皮鞋,一双女士运动鞋,还有一双小得可爱的虎头鞋。
客厅的沙发上扔着抱枕和一件小孩的毛衣。
茶几上摆着奶瓶、湿巾、果盘,果盘里有苹果和橘子。
阳台上晾着一家三口的衣服,在冬日的阳光下,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。
乱,但是暖。
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,是徐晓晓的妈妈。
“哎呀,林未吧?快进来快进来!晓晓念叨你好几天了!”
阿姨很热情,拉着我的手,把我按在沙发上。
“快坐,喝水不?阿姨给你倒。”
“阿姨,您别忙,我自己来。”我有些局促。
这种过于熟稔的热情,让我有点不知所措。
在上海,邻居住了三年,可能都不知道对方姓什么。
“妈,我儿子呢?”徐晓晓换了鞋,问道。
“睡着呢,刚喂完奶。”
徐晓晓蹑手蹑脚地推开一间卧室的门。
我也好奇地跟了过去。
婴儿床上,躺着一个小小的、粉嫩的婴儿。
他睡得很沉,小嘴微微张着,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
这就是她的儿子。
一个鲜活的小生命。
我看着他,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很陌生的情绪。
说不上是羡慕,也说不上是别的。
就是觉得,很神奇。
我们曾经是睡在上下铺,一起逃课、一起失恋、一起幻想未来的姑娘。
一转眼,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了。
而我,还是孤身一人,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厮杀。
5
中午,徐晓晓的丈夫老张回来了。
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,戴着眼镜,看起来很斯文。
他在一家国企上班,朝九晚五,稳定得像座山。
他一进门,就先去洗手,然后抱起儿子,亲了又亲。
“宝宝,想爸爸了没有?”
那副“女儿奴”的样子,跟他一米八五的个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。
午饭是阿姨做的。
四菜一汤,摆了满满一桌。
红烧排骨、清蒸鲈鱼、西红柿炒鸡蛋、蒜蓉西兰花,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。
都是最家常的菜。
但香气扑鼻,让人食指大动。
“林未,快尝尝我妈做的菜,比饭店的好吃多了!”徐晓晓给我夹了一大块排骨。
我看着碗里油光锃亮的排骨,有点犹豫。
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“重油重盐”的东西了。
但看着他们一家人期待的眼神,我还是硬着头皮咬了一口。
肉炖得很烂,入口即化。
熟悉的、家常的味道,瞬间在我的味蕾上炸开。
有多久,没吃过这样的饭了?
在上海,我一个人吃饭,要么是外卖,要么是便利店的简餐。
偶尔跟朋友聚会,去的也都是些讲究摆盘和环境的西餐厅、日料店。
食物被当成一种社交货币,而不是填饱肚子的东西。
“怎么样?好吃吧?”徐-晓晓问。
我点点头,“好吃。”
是真的好吃。
一顿饭,就在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里吃完了。
他们聊的,都是些我插不上嘴的话题。
老张单位的领导换了。
楼下王阿姨的女儿要结婚了。
最近猪肉又涨价了。
这些琐碎的、充满了烟火气的话题,像一张无形的网,把我隔绝在外。
我像一个闯入者,一个异乡人。
我坐在他们中间,微笑着,喝着汤。
心里却空落落的。
6.
下午,徐晓晓带我出去逛。
没去商场,没去奢侈品店。
她带我去了菜市场。
郑州的菜市场,跟我家楼下那个窗明几净的精品超市完全是两个世界。
地上湿漉漉的,空气里混杂着鱼腥味、蔬菜的清香味和各种香料的味道。
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,此起彼伏。
徐晓晓熟门熟路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。
“老板,这白菜怎么卖?”
“给我来两斤五花肉,要肥瘦相间的。”
“你这鲫鱼新鲜不?帮我杀了。”
她跟每个摊主都像老熟人一样聊天,砍价。
那种松弛和自如,是我学不来的。
我在上海买菜,都是在APP上选好,半小时后,骑手就会把包装精美的蔬菜送到家门口。
我甚至不知道,我吃的西红柿,是长在藤上,还是长在树上。
“你看,这儿的菜多便宜。”徐晓晓拎着一大袋战利品,跟我炫耀。
“在上海,这点东西,得贵一倍吧?”
我点点头。
何止一倍。
“我们郑州,别的不好说,就是生活成本低,活得没那么累。”她感慨道。
“你呢?在上海,压力很大吧?”
我看着她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压力大吗?
大。
大到我每天需要靠咖啡和安眠药续命。
大到我不敢停下来,生怕一停下来,就会被身后的人潮吞没。
“还行吧,习惯了。”我轻描淡写地说。
“你呀,就是太要强了。”徐晓晓叹了口气,“女孩子,干嘛那么拼。”
“找个好男人嫁了,安安稳稳过日子,不好吗?”
这是我最讨厌听到的话。
在我的世界里,这句话约等于“你一个女人,有什么资格谈事业”。
我正想反驳,徐晓晓却突然指着前面一个小摊。
“快看!糖葫芦!”
她像个孩子一样跑过去,买了两串。
一串递给我。
“尝尝,我们这儿的山楂,特别酸,特别开胃。”
我看着那串红得发亮的糖葫芦,冰糖壳在阳光下闪着光。
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。
觉得它不健康,糖分太高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过来。
咬了一口。
嘎嘣脆。
酸得我眯起了眼睛,但随即,一股浓郁的甜味就涌了上来。
酸酸甜甜,像极了我们的青春。
我看着身边一脸满足的徐晓晓,突然觉得,她说的或许没错。
安安稳稳过日子,真的不好吗?
7.
晚上,徐晓晓约了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吃饭。
还是在郑州的几个。
饭店是一家装修很有本地特色的大排档,叫“老郑州记忆”。
包间里,一张大圆桌。
我们大学时的班长,李浩,现在在一家事业单位做科长,肚子已经微微凸起。
学习委员,王静,嫁给了她从大一就开始谈的男朋友,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。
还有张伟,那个当年在宿舍里弹着吉他唱《同桌的你》的文艺青年,现在自己开了家小公司,做建材生意,满嘴都是“项目”“款子”。
他们的人生,好像都按下了快进键。
毕业,工作,结婚,生子。
一步一个脚印,稳稳当当。
只有我,还漂着。
像一棵没有根的浮萍。
饭桌上,他们聊的话题,还是离不开房子、车子、孩子。
“李浩,你那套学区房,现在涨到多少了?”
“王静,你家大宝上哪个幼儿园了?”
“张伟,听说你又换了辆宝马?”
他们互相调侃,互相吹捧,气氛热烈。
我默默地喝着茶,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。
他们也试图把我拉进话题。
“林未,你在上海,一个月得挣好几万吧?”李浩问。
我笑了笑,“还好。”
“那得几十万了。”张伟夸张地说,“上海遍地是黄金啊!”
“什么时候在上海买房啊?到时候我们去你家玩。”王静说。
买房?
我在上海,连一块墓地都买不起。
我租的那个大平层,月租金就够在郑州付一套房子的首付了。
“快了。”我撒了个谎。
我不能让他们知道,我这个所谓的“上海精英”,其实活得像个笑话。
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脆弱和不堪。
“林未,你现在肯定是我们班混得最好的。”李浩举起酒杯,“来,我们敬未来的大富婆一杯!”
大家都跟着起哄。
我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辛辣的白酒滑过喉咙,像火在烧。
混得最好?
是啊,我穿着上万的套装,用着最新款的手机,出入高档写字楼。
我看起来,确实是混得最好的。
可是,当夜深人静,我一个人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时,那种巨大的孤独感,几乎要把我吞噬。
我挣了很多钱。
但我好像,也失去了很多东西。
8.
饭局散了,已经快十点了。
徐晓晓和老张送我回她家。
车里放着一首很老的歌,周传雄的《黄昏》。
“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,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……”
我的眼眶突然有点湿。
大学时,这首歌是我们宿舍的“舍歌”。
每次去KTV,我们四个女生都会抱着话筒,鬼哭狼嚎地唱这首歌。
唱到最后,总会有人哭。
为那些无疾而终的暗恋,为那些回不去的青春。
“还记得这首歌吗?”徐晓晓问。
“记得。”
“那时候,我们都以为自己会是例外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以为自己会去大城市,会有一番作为,会嫁给白马王子。”
“结果呢,绕了一圈,大部分人还是回到了原点。”
她看了一眼窗外飞逝的街景。
“其实,回到原点,也挺好的。”
“郑州这几年变化也很大,工作机会也多。虽然比不上北上广,但胜在安稳。”
“我和老张,俩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,也就一万多点。但我们有房有车,没贷款。父母身体也健康,还能帮我们带带孩子。”
“日子过得不富裕,但很踏实。”
她转过头,看着我。
“林未,你呢?你快乐吗?”
我快乐吗?
这个问题,像一把锥子,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。
我有多久,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?
我每天都在追逐,追逐更高的职位,更多的薪水,更大的房子。
我以为,只要拥有了这些,我就会快乐。
但现在,我什么都有了。
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。
我的快乐,好像被遗忘在了某个奔跑的途中。
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眼泪,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。
9.
回到徐晓晓家,阿姨已经睡了。
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。
徐晓晓给我找了睡衣,带我去客房。
“你先洗个澡,早点睡吧,明天还要早起,去看我儿子。”
我点点头。
浴室里,有她和老张的情侣牙刷,有宝宝专用的沐浴露。
镜子上,还贴着一张“老公,我爱你”的便利贴。
字迹歪歪扭扭,像小孩子写的。
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妆已经花了,眼线晕开,像两道黑色的泪痕。
脸色苍白,眼神疲惫。
这张脸,陌生得让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。
我有多久,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?
洗完澡,我躺在客房的床上。
床单上,有阳光晒过的味道。
很温暖,很安心。
隔壁房间,隐约传来婴儿的啼哭声。
然后是徐晓晓和老张窸窸窣窣的说话声。
“宝宝是不是饿了?”
“我去冲奶粉。”
“尿布也该换了。”
这些琐碎的、充满了烟火气的声音,在寂静的夜里,像一首催眠曲。
我突然想起,在上海,我的夜晚,总是伴随着警车和救护车的呼啸声。
那些声音,尖锐,冰冷,充满了不确定性。
而这里的夜晚,是安宁的,是温暖的,是充满了希望的。
我拿出手机,点开微信。
工作群里,还在不停地闪烁。
老板在@我,问我一个方案的细节。
客户在催我,要我明天早上必须给他一个答复。
这些信息,在过去,是我生活的全部。
是我价值的体现。
但现在,我看着它们,只觉得无比厌烦。
我把手机调成静音,扔到一边。
闭上眼睛,脑海里,却像放电影一样,闪过这些年在上海的一幕幕。
第一次拿到offer时的兴奋。
第一次独立完成项目时的骄傲。
第一次被上司当众训斥时的委屈。
第一次为了一个单子,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。
我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,不停地旋转,旋转。
不敢停,也不能停。
我以为,我是在奔向更好的未来。
但或许,我只是在逃离。
逃离那个平凡的、普通的自己。
眼泪,又一次无声地滑落。
我用被子蒙住头,第一次,允许自己放声大哭。
10.
第二天,是徐晓晓儿子百天的日子。
宴席设在一家酒店。
亲戚朋友,来了十几桌,热热闹闹。
徐晓晓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,抱着儿子,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。
老张跟在她身边,寸步不离。
看着他们一家三口,我突然觉得,这画面,比我电脑里任何一张K线图,都好看。
宴席上,一个长辈把我拉到一边。
“姑娘,你就是晓晓的同学吧?长得真俊。”
“在上海工作啊?那可了不起。”
“有对象了没?”
我尴尬地笑了笑,“还没。”
“哎呀,那得抓紧了。女孩子,事业再好,终究还是要成个家。”
“你看我们晓晓,现在多幸福。”
又是这套说辞。
换做以前,我肯定会掉头就走。
但今天,我没有。
我只是微笑着,听着。
因为我看到,徐晓晓的幸福,是真的。
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满足和安宁,是装不出来的。
或许,她们的世界,我永远无法理解。
但至少,我应该尊重。
11.
回上海那天,徐晓晓和老张来送我。
在高铁站,徐晓晓抱着我,眼圈红了。
“林未,有空常回来看看。”
“郑州也是你的家。”
我点点头,“好。”
老张在一旁,憨厚地笑着。
“下次来,带男朋友一起来。”
我笑了,“借你吉言。”
高铁缓缓开动,窗外的他们,身影越来越小。
我靠在窗边,看着这座城市,在我身后,慢慢远去。
两天一夜的郑州之行,像一场梦。
一场真实的、充满了烟火气的梦。
这场梦,没有改变我的生活轨迹。
我还是要回到上海,回到那个快节奏的、充满竞争的战场。
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
我的心里,好像被种下了一颗种子。
一颗关于“另一种生活”的种子。
回到上海,走出虹桥站,熟悉的、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拖着行李箱的人们,行色匆匆,表情冷漠。
每个人,都像一座孤岛。
我回到我的大平层,推开门,还是一样的冷清。
我放下行李,走到落地窗前。
窗外,是黄浦江的夜景,璀璨,繁华,像一个巨大的、不真实的梦境。
我曾经,无比迷恋这片景色。
我觉得,它代表着成功,代表着我想要的一切。
但现在,我看着它,心里却异常平静。
我拿出手机,给那个P2P前男友发了条微信。
“你说得对,我或许是个怪物。但从今天起,我不想再做了。”
然后,拉黑,删除。
我又打开工作群,发了一封邮件。
申请休年假。
我要去旅行,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。
去看看山,看看海,看看那些和我过着完全不同生活的人。
我不知道,我的未来会怎样。
我也不知道,我最终会选择哪种生活。
但至少,现在,我想停下来。
我想,先学会,如何做一个“人”。
而不是一个“怪物”。
我走到厨房,打开冰箱。
里面,只有几瓶矿泉水,和一盒过期的沙拉。
我关上冰箱,拿起钥匙,走了出去。
楼下的便利店,24小时营业。
但我没有去。
我拐进了一条小巷子。
巷子深处,有一家兰州拉面馆。
老板是个西北大汉,嗓门洪亮。
“老板,来一碗拉面,多放香菜,多放辣子!”
“好嘞!”
热气腾腾的拉面端上来,上面漂着红红的辣椒油和绿色的香菜。
我深吸一口气,香气直冲脑门。
我拿起筷子,大口地吃了起来。
面条劲道,汤头鲜美。
辣得我额头冒汗,眼泪直流。
但我吃得酣畅淋漓。
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,活着,真好。
能吃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,真好。
窗外,上海的夜,依旧繁华。
但我知道,我的心里,已经有了一盏,为自己而亮的灯。
12.
休假申请很快批了下来,整整十五天。
同事们都很惊讶,在他们眼里,我就是个工作狂,是那种可以为了项目连续72小时不睡觉的铁人。
“Lin,你没事吧?是不是生病了?”我的助理小心翼翼地问。
我笑着摇摇头,“没事,就是想休息一下。”
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计划。
我像个逃兵,仓促地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,没有目的地,买了一张随机的机票。
机票的目的地是,大理。
那个传说中可以治愈一切的地方。
飞机降落在苍山洱海之间,我走出机场,阳光温暖,空气清新。
我没有住网红酒店,而是在古城边上找了一家小小的客栈。
老板娘是个北京姑娘,三年前辞掉工作来到这里,养了一只叫“风筒”的金毛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彻底放空。
不看手机,不回邮件,不关心股市。
我每天睡到自然醒,然后跟着老板娘去逛古城,逗逗风筒,或者租一辆电瓶车,绕着洱海骑行。
我看到,洱海边的夫妻,一起经营着一个小小的咖啡馆,男人磨豆,女人拉花,相视一笑,满是默契。
我看到,苍山脚下的白族老奶奶,坐在自家院子里,一边晒太阳,一边做着扎染,脸上的皱纹,像一幅岁月的地图。
我看到,一群来自不同城市的年轻人,在客栈的院子里,弹着吉他,唱着歌,分享着彼此的故事。
他们的生活,没有KPI,没有deadline。
他们拥有的,是阳光,是空气,是自由,是爱。
这些,都是我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。
我以为,它们廉价,且无用。
但现在,我却无比渴望。
在大理的第十天,我接到了徐晓晓的电话。
“林未,你跑哪儿去了?怎么微信也不回?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。
“我出来玩了。”
“玩?你一个人?”
“嗯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你是不是……出什么事了?”
我笑了,“能出什么事,就是想开了。”
“想开什么了?”
“想开了,钱是挣不完的,但快乐可以。”
徐晓晓在那头愣了半天,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你可拉倒吧,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,怎么那么像传销。”
“不过,你能想开,我真为你高兴。”
“玩得开心点,什么时候回来,提前跟我说。”
“好。”
挂了电话,我看着远处的苍山,夕阳正缓缓落下。
金色的余晖,洒在洱海的水面上,波光粼粼。
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,徐晓晓他们所拥有的,到底是什么。
那是一种,植根于土地的踏实感。
是一种,被亲情和友情包裹的安全感。
是一种,对生活本身的热爱和敬畏。
这些,是再多的钱,再高的职位,也换不来的。
我羡慕他们。
是发自内心的,超级羡慕。
13.
假期结束,我回到了上海。
重新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,一切都没有变。
同事们依旧忙碌,空气里依旧弥漫着咖啡和压力的味道。
但我的心,变了。
我不再像以前那样,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,都投入到工作中。
我开始学着,给自己留白。
我会在下班后,去健身房,出一身汗。
我会在周末,关掉手机,去逛博物馆,看画展。
我甚至,报名了一个陶艺班。
当我把一团冰冷的泥巴,在手中,慢慢捏成一个杯子的形状时,那种专注和喜悦,是任何一份PPT都给不了我的。
我的生活,开始有了工作的B面。
那个曾经被我抛弃的、充满了烟火气的B面。
我不再执着于去那些米其林餐厅打卡。
我开始自己学着做饭。
从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开始。
当我看着红的、黄的、绿的食材,在锅里,翻滚,跳跃,最终变成一盘热气腾腾的菜时,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成就感。
我把做好的菜,拍了张照片,发给徐晓晓。
“怎么样,我的厨艺,还行吧?”
她秒回。
“哟,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我们林大小姐,也会下厨房了?”
“看着还行,就是西红柿切得太大了。”
“下次来郑州,我让我妈教你几招。”
我看着手机,笑了。
我知道,我不可能成为徐晓晓。
我也不想成为她。
我们是两种不同的人,选择了两条不同的路。
没有谁对谁错,也没有谁比谁更高级。
重要的是,找到那条,能让自己感到快乐和安宁的路。
郑州之行,像一面镜子。
它照出了我的疲惫,我的孤独,我的不堪。
也照出了我内心深处,最真实的渴望。
我依旧在上海,这座我曾经又爱又恨的城市。
我依旧在努力工作,为了我想要的生活。
但现在,我想要的,不再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,和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
我想要的,是窗外的风景,也是厨房的烟火。
是星辰大海,也是一蔬一饭。
那天,我下班回家,路过楼下的公园。
看到一群阿姨,在跳广场舞。
音响里,放着凤凰传奇的歌,节奏动感,旋律“魔性”。
她们跳得很投入,很开心,脸上洋溢着一种,我从未有过的,纯粹的快乐。
我站在路边,看了一会儿。
鬼使神差地,我走了过去,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,跟着她们,笨拙地,摇摆起来。
那一刻,晚风拂面,灯火阑珊。
我突然觉得,这样的上海,也挺可爱的。
这样的我,也挺可爱的。
是啊,生活在哪里,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你的心,在哪里安放。
而我,终于开始,学着,为自己,安一个家。
一个,看得见风景,也闻得到烟火的,家。
转载请注明来自极限财经,本文标题:《上海到郑州高铁几个小时(有幸去了趟郑州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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